食铺库存就有红枣、红糖及胡麻，谢梅又特意跑了一趟和平街肉铺，割来五斤精瘦猪肉，如此足够应付晚间要与秦彧的试味食盒，但这食盒着九色攒盒，仅放五样也不好看，索性手头有今日新鲜的牛乳与柑橘，瑛娘又计划了一番，打算添上柑橘果酱、焦糖奶冻、炸奶块与酥肉，也好凑作一整盒小食。
酥肉云氏会做，需用热油，瑛娘便叫云氏来做，自个儿拿了柑橘洗净剥皮。
柑橘要制果酱需将橘皮取外层切细，再除橘衣、橘络，只取纯净橘肉与橘皮碎末加白糖熬煮。
熬制果酱需要注意火候，火候不对果酱便会发苦，瑛娘也曾失败过数次才调出口味最佳的配比，眼下驾轻就熟，不费多少工夫便做出一罐来。
果酱味浓，玥娘闻着味儿便缠着要尝，吃过一口便再挪不开眼。
“姐姐！这果酱味道真好！能给我留些吗？”
瑛娘笑着揉了一把玥娘的头，没与她捉弄，“果酱不卖，只取一些作礼。”
玥娘欢呼一声，拦腰抱住瑛娘亲热，待得云氏忍俊不禁斥她，才松了手与瑛娘做了鬼脸淘气，回了灶前忙活。
思及每日都能得两壶鲜奶，瑛娘便打算将炸奶块也教与云氏。
正好玥娘接了糍糕的活儿，云氏听过这奶块的做法，便叫玥娘单做一项，自个儿取了一壶鲜乳来跟着瑛娘学做。
炸奶块需要先将鲜乳加糖与薯粉慢火熬至浓稠，期间需防鲜乳粘锅，因而时刻离不得人。
待鲜乳成浆糊状态盛装入模放凉成冻，再切成条依续裹上一层生薯粉、鸡蛋液、粗制江米粉，待油锅油温烧至过半，入锅以小火煎至四面微黄变色，如此奶块彻底固形，再入锅复炸至色变金黄便算成了。
瑛娘按一壶鲜乳十份的量分了四份分装入两个攒盒，余下的便叫云氏拿去，也叫玥娘和谢梅、阿草尝尝鲜味儿。
玥娘前些年倒是与瑛娘、云氏一同喝过丰县的甜乳，谢梅和阿草却是从未粘过，瑛娘只叫她们少吃些，待得后几日没出现腹泻的病症再吃。
“这牛乳会致人腹泻？”
腹泻严重亦会致人死亡，先头尝了味儿云氏还琢磨将这炸奶块加入售卖食谱，可若当真有人吃不得这鲜乳，来日怕是少不了麻烦。
瑛娘签下鲜乳的契书便是有意叫云氏多做一门买卖，闻言只叫云氏安心，“鲜乳性寒，体质不佳者自然多食不得，但方大人售卖鲜乳久已，城中百姓多半早知自个儿吃不吃得。再者，一份炸奶块所用鲜乳量也不大，只要少食应也不致出错。”
说罢，又与云氏及谢梅说了说方大人的田庄。
听及方大人的田庄，云氏才稍稍安心，“那每日便做二十份卖？”
“嗯。”
鲜乳一壶值半钱银子，又要加糖、裹蛋液、薯粉、江米粉，还要约摸半坛山茶油，如此算来一份至少要卖百八十文才有赚头，但这炸奶块一时半会儿不会叫人堪破，每日二十份也不会有寻常百姓来抢购，瑛娘索性选了个吉利的数，择定一份售价一百六十八文，如此算来一年也能与云氏同分六百八十两银。
另一壶鲜乳瑛娘打算做成焦糖奶冻。
这奶冻实际与牛乳蒸蛋做法大差不离，只是奶冻奶味更浓，再加红糖搅匀同蒸，吃着也算一种风味，若是觉得奶与蛋蒸来腥重，自也可以佐以柑橘酱利口。
云氏会做水蒸蛋，一听便大概有了想法。
而配比自有瑛娘出主意，云氏先按法将红糖熬制成焦色，加入鲜乳、蛋液拌匀，再裁下几张纸覆于碗碟之上，着针尖刺破留孔才上锅蒸制。
如此蒸来成品面上少有水雾，出色也是焦黄鲜亮，云氏看了都觉香味沁人，挑了一小块尝味，更觉这奶冻比炸奶块吃着还叫人欢喜。
“各人自有喜好，喜重油者指不定也觉得炸奶块吃着更利口。”
自打瑛娘出了主意叫老汪家做成了买卖，云氏已然几年未缺过油水，平日又有好肉好菜，自然不似从前那般贪重油味。
“那这奶冻你可有打算？”
瑛娘想了想，却是不欲做这奶冻来卖。
“食铺里甜口的小食太多了也不成，且这鲜乳买多了打眼，咱们在府城没有根基，还是不要试探权贵富户为好。”
因着还顾及寻常百姓，几样小食的定价都不算太高，但每一份的量也称不得多，若增加食谱，忙不过来事小，引人关注事大。
“以目前几样小食粗略计算，小食铺一年已然能有盈收二千九百余两，便是娘与玥娘只能分得二成也有近六百两银，利再厚些怕是会引有心人关注。况且夏时我还有别的打算，娘与玥娘只管先做这几样，待得夏日我再教你们做别的新鲜儿。”
云氏倒也不觉钱少，闻言点头应下，帮着瑛娘将攒盒装点好，才收了多做的这些小食归置。
“我盘算着这些小食我们也吃不完，不如趁着这几日还未开张，在食铺前摆一个小摊半卖半送？也好叫往来的食客知晓。”
瑛娘确是忽略了，便叫云氏只管着手去做。
“明日我要去上湾村寻秦老爷议事，归来前还需去一趟丰县，娘可有甚交代？”
云氏一默，半晌却是摇了摇头。
与汪点柱成亲已逾二十年，最初懵懂的欢喜早就磨灭在日复一日的磋磨当中。
偏汪点柱本人也无甚大错。
真论起来……无非就是没有时刻与她站在一处、没有全力维护她罢了。
“你自去就是，我与你妹妹没什么需用的。”
“好。”
食盒备好，天色已然渐暗。
早间瑛娘打外城买来的猪肉馒头和羊肉炊饼还能吃上一顿，云氏也不欲开火再做，索性就着余火将馒头和炊饼蒸热，烧了几碗蛋汤便作一餐食。
吃过晚食章文德还未来，瑛娘便取了攒盒跑上一趟，正好与章文德问问商队于府城除了鲜果外还有哪些供货。
漱墨坊中章文德正忙着盘点今日营收。
瑛娘给的二十方药墨虽说不多，但此前几家有意高价购买，今日一得信儿便奔赴而来，不成想一人传十人，哄抢之余，连带着“苦禅墨”也售出三百来方。
也就瑛娘来，章文德才得空擦了擦额角已然干结的汗渍，见她手头抱着两只食盒，登时笑呵呵迎出门来。
攒盒看着便觉大气，再看内里更是不得了。
“这食盒若卖怕是得卖上好几十两吧？”
瑛娘淡然一笑，倒是实话与章文德说了打算，“这攒盒二十两一套，若城中富户吃着小食觉得味道不错，作礼也算体面，自可去瓷器铺子买了来叫我娘和妹妹按盒子定做小食，食铺只收小食的钱，一套做来只需六两银。”
一听售价六两，章文德着实一惊。
这食盒中小食样式虽多，但每种都属少量，他还当这一盒做来应也不超过一两银，不成想这回瑛娘却是打定了主意要盈收。
不过如此也好。
毕竟这府城权贵不缺钱花，城中富商赚钱亦不会管买主是谁，该赚多少都是依他们自己所想，总不能一介小娘子来操心寻常百姓吃不吃得起、穿不穿得好吧？
“瑛娘若要卖高价，不如与这食盒雅称？这城头的权贵富户都讲究这个。”
“雅称自是有的，就叫九色攒盒。”
“九色攒盒……确是不错！这回又叫我与公子吃了瑛娘便宜了，这食盒贵，待公子吃完小食我再洗净送回与你。”
瑛娘没拒绝，只道下回还有新鲜儿也用这两套盒子与他们送来。
章文德乐得直笑，又听瑛娘提及城中货行。
“此前自家吃的山茶油与红糖、白糖都是打章叔前头管着的杂货铺子买得，二月里食铺开张，需用山茶油倍增，却不好再时时往来，若府城城头也有秦家货行才是便利。”
“府城的货行非是秦家的。公子根基尚浅，老爷实在不好往城头打算。这样，你且与我说说每日需用，或是估算一下每月合计用量，我与商队打个招呼，叫他们着人与你送来。”
山茶油本就是商队自别处运来的货物，府城货行也由秦家商队供应，所与价格自比直接从秦家购得的高，瑛娘又不是外人，自然不怕费事，能省则省。
瑛娘估算了用量，直言道：“每月需用约摸十五坛，这量商队可还供得起？若是方便，便请章叔与商队拖个信儿，叫他们帮忙送来今年整年的用量。此外我还需二十坛做别的营生，因而整年的量需得两百坛才够。”
章文德又是一惊，“一日半坛？！”
“是。食盒中一味炸奶块便是每日鲜油、鲜乳煎炸制得，用过的油不好再用来做吃食，第二日自然得换一锅新油才好。”
“难怪这食盒你要收取六两银！”
鲜乳和山茶油都不是寻常食材，这小食重油，多卖一些倒也说得过去。
况且其他几样瞧着也多是江米做的，全然独一门儿的买卖，算来六两还真是瑛娘才能给出的实惠价。
瑛娘知他误会了定价，笑着多解释了一句：“食盒的价与平日所售定价却是不同。”
“都定好价了？”
“江米做的三味糍糕，红枣、红糖的作二十文一份，胡麻的三十文一份，两味肉脯最费功夫，一份便卖五十文，至于这炸奶块，因为食材金贵，定价一百六十八文一份。至于其他几样，目前没有每日售卖的打算。”
“价这般低？”
瑛娘盈盈一笑，却不好说这般定价已能挣得许多。
“这些小食做来费力，每日售卖份额都有定数，想来也不够卖。若价再定高些，怕是只会叫人更为不满。”
章文德深有同感，不禁点头认同：“确是如此！”
知晓瑛娘能挣钱章文德便不再多言，只道明日便拖信儿与商队，好叫他们近几日便着人将山茶油送来。
但再提价格，章文德却如何也只肯收瑛娘五十两银，还道：“二百坛听着虽多，于商队而言却算不得什么，五十两足矣。”
推脱往来也不好看，瑛娘默默承情，只与章文德谢过便算。
“我还需用些红糖、白糖，也请章叔拖信，请商队再送三十两份额的红糖，二十两的白糖。”
“成，我一并拖信儿叫他们送来。今日天色不早，你且赶紧回家去。我也得拾掇拾掇回府上，稍后该得宵禁了。”
华林门每日亥时落闸，眼下已近戌时四刻，漱墨坊还有些事亟待处理，章文德不好再做耽搁，瑛娘自然辞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