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就到了大婚的日子,天公作美,天气也是难得地好。
清容跪坐在梳妆台前,脸上的妆已经由妆娘装扮好了,她望着镜中的自己,感觉熟悉又陌生。
清羽歌拿着银梳为她梳理着长发,一遍又一遍,从上到下。
身后轻微的抽泣声,让清容有些难受。
她温声道:“别哭。”
清羽歌强颜欢笑道:“师尊真好看。”
清容转过身捧着清羽歌脸,像小时候一样用大拇指抹去其脸上的眼泪。
一旁的妆娘道:“姑娘啊,今天是你师尊大喜的日子,要多笑笑。”
这妆娘是容氏派来的,原本清容有自己挑好的妆娘的,可偏偏在前一晚妆娘的手被蜡油烫伤了,没办法只能用容氏派来的妆娘了。
容氏一共派了五个人过来,一个梳妆,三个家仆,还有一个喜娘。
清容倒不觉得容仪有多贴心,估计是怕狸猫换太子。
清羽歌一时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对着清容,只是抓着清容的手,看着她没有说话。
这时,被派来的家仆开口说话了:“夫人,让我们服侍您穿衣吧。”
这名家仆名叫乌娅,看着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长相倒是清秀可人。
乌娅是他们三个人中掌事的,也是唯一一个和清容说话的,另外两个像是被拔了舌头一样,都沉默不语。
也好,至少清静。
未等清容允诺,另外两名家仆已经捧着婚服和凤冠站在一旁。
乌娅走近,拿起婚服一角,与一名家仆一起将婚服展开。
“好漂亮!”清羽歌忍不住惊呼道。
清容一时失神,这是她第一次完整地看到这件婚服,那日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没想到这套婚服竟会如此好看。
领口与袖口分别用金线绣了一圈牡丹花纹与同心结。
背后绣着一只张开双翼翱翔于九天的凤,金丝线为主,五彩线为辅,每一缕凤尾都散发着五彩斑斓的色彩,更有宝石相饰在其中,华丽而不俗气。
这只凤凰的凤翅绣在两边袖后,自肩膀到袖口处,都是用金线夹着银线绣成的凤羽,羽光闪烁,似多了几分仙气。
展臂时凤凰开翼,收臂时凤凰合翼。
本为死物的凤凰会随着新娘子的动作而动,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这套婚服虽好看,但也极其烦琐,一层层套上,至少穿了也有半个时辰。
也在这时清容才明白,为什么穿婚服还需要三个人伺候。
两个人伺候穿衣,一个人在找饰品与下一件该穿上的衣物。
折腾了半个时辰,最后由妆娘小心翼翼地将凤冠戴在了清容头上,又将六支步摇一一找好位置戴上。
此时,清容只有一个想法:这凤冠是真的沉。
好在尚可承受。
清羽歌被惊艳得瞪大眼睛看了半响,绞尽脑汁想了许多成语,可最后只说出口了一句话。
“师尊太美了。”
清容抿着嘴笑了一下,她听到这句话心里确实有些开心,却让自己面上表现得不那么开心。
清风拂过,毫无波澜。
等到家仆拿来一面能照全身的镜子时,清容才真的信了清羽歌的话。
确实好看。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
这时,传来两声轻敲声,门外传来喜娘的声音:“新娘子准备了吗?吉时快到了。”
乌娅朝门外大喊一声道:“准备好了。”
门从外打开,只见一人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清氏家袍走进。
清容拱手行礼道:“伯父。”
来人是清恩。
清恩伸手扶起清容,脸上虽挂着笑脸,但从眼神中能看出是十分地不舍。
“常回来看看,清氏永远都是你家,要是在容氏受委屈了一定要说,伯父为你做主。”
“嗯。”
虽有千万般舍不得,事已至此,说再多也只是无用之功。
眼前人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吵着闹着听故事的小孩了,一晃眼就这么长大了。
即使受再大的委屈也没再听她说过。
乌娅拿着一块盖头,恭敬地弯下腰举过头顶,递到清恩面前。
清恩接过盖头给清容盖上。
“花轿已经到了,咱们出门吧。”
挽起清容的手,一步步向外走去,顺着红毯一路走到彩云间的大门口。
这些事本该是由新娘子的父母来做的,现在也只能由清恩代劳。
快到大门口时,清恩小声道:“我就不送你到容氏了,你那两个哥哥在那边,别害怕。”
盖着盖头,清容勉强能看清前面的路,她微微侧过头,问道:“为何?”
清恩叹了一口气道:“舍不得,我就在这等你回家就好了。”
清容咬了咬下唇,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清恩的衣袖,带着鼻音轻声“嗯”了一声。
铜锣声一响,喜乐奏起。
一顶精致的大花轿就停在清氏的门口,迎亲的队伍硬是从山顶排到山腰。
容仪着了一身红而不妖的喜服,发束金冠,身前戴着一朵大红花,骑着骏马,笑得更是春风得意。
八抬大轿一声闷响落地,一道尖锐的声音随之响起:“吉时已到,新娘上轿。”
两氏联姻,场面十分浩荡。
仙门百家都知道这清氏与容氏不和近百年,都以为这容仪娶清容是为了羞辱一番。
可如今这仗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帝娶亲呢,如此大了排面可以说是前无古人了。
容仪翻身跃下骏马,从清恩手中接过清容的手,紧紧地握住,弯眼朝着清恩笑道:“伯父你放心,我以后会对夫人好的,她说一我绝对不说二。”
清恩点了点头,有些被容仪突然地改口给惊到,又恍惚好像看见了当年自己娶亲时的影子。
简单地嘱咐了几句,容仪搀着清容送上了轿子。
也就在清容前脚坐上了轿子,后脚就有一只橘猫快步从暗处闪出两三下跳上了轿子,还有一只人高的猛虎跟在轿子后面走着。
迎亲的队伍看到这只猛虎不约而同地都被吓了一跳,容仪眉头一挑,笑道:“夫人养的宠物而已,都别惊慌。”
自家宗主都这么说了,大家只好都闭了嘴。
“轿子抬稳点,别晃到夫人了。”
命令完最后一句,容仪走到队伍最前面,翻身上了骏马,又回过头看了一眼花轿,即刻笑靥如花。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
不光容仪娶亲的排面浩荡,清容的嫁妆也是十分地丰厚。
原本清容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当嫁妆撑场面足够了,可就在前一夜清氏的父子三人还是悄悄地给添了一大笔。
应了当年她那句话。
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一路上都是人山人海,被人拥护着走的。
民间的少男少女们不懂清氏和容氏两大家族的恩恩怨怨,只知道酒肆里那说书先生说的一些动人心魄的爱情故事,如今看到这一幕,权当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未时出的清氏,快寅时到的容氏。
花轿停在了望凤城的门口,八名轿夫刚放下花轿,后面的猛虎立刻冲了上来挡在了花轿前面,大吼一声。
一只橘猫抬起短腿欢快地围着花轿转着,像是视察一般,看见有人上前,猫叫一声,猛虎随即跳到此处张开血盆大口驱逐来人。
这猛虎凶得很,又是新娘子养的,动不得,无人敢靠近。
见此,容仪双眼一弯觉得有趣,心想自家师尊何时这么不守规矩了?
一旁林曳有些心急问道:“宗主,怎么办?”
而容仪不慌不忙地问道:“吉时到了吗?”
林曳道:“还差一盏茶。”
容仪低头理了理衣服道:“不急。”
一盏茶过后,吉时已到,猛虎没有撤退的意思,新娘子也没要下轿的意思,一群人顿时捏了把汗,这清家三小姐还真敢。
“宗主吉时已到。”
容仪翻身下了马,抬脚向花轿走去,走到猛虎前望着对她呲牙咧嘴的猛虎,容仪笑脸依旧,随后猛虎被一条不知从哪里出来的黑布给缠住,一时动弹不得,喊都没法喊,橘猫见状急得喵喵叫,走到容仪面前弓起背,炸毛。
容仪走过去弯下腰摸了摸橘猫的脑袋,顿时橘猫气势软了下去,喵地叫了一声,容仪直起身跨过它,走到花轿前,掀起帘子朝里面的新娘子伸出手。
容仪笑道:“夫人,吉时到了,下轿吧。”
花轿内的清容看着对她伸来的这只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手搭了上去。
得到回应的容仪自然是笑得更欢了,握紧了清容的手,牵着她走出了花轿。
容仪微微低下头,在清容耳畔呢喃道:“夫人真好看。”
清容冷眼瞥了他一眼,道:“什么时候放人?”
容仪道:“不急。”
二位新人并排而行,新郎牵着新娘的手跨过门槛火盆,前面两个老妈子急得将新娘子脚下麻袋铺上,寓意代代相传。
走到厅堂,周围宾客无一不称赞郎才女貌,十分般配,独清渊沉默不语望着二位新人。
司仪大喊:“一拜天地。”
二人转身跪拜天地。
“二拜高堂。”
高堂上长辈只有清氏一方的清深,容氏却是空着的。
清深也不忍看令妹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偏过头不去看。
容仪还是乐呵呵地拜了高堂。
“夫妻对拜。”
夫妻二人对拜,明眼人都看见容仪弯得比清容低一些,抬起的时候慢些像是怕撞到她。
“礼成,送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