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锦盒,映入眼帘的是一把支离破碎的剑,就这么一眼,清容认出了这是她的笑靥。
数不清的碎片被人拼好装入锦盒之中,剑刃上还有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不知是原本就有还是某人在拼碎片时不小心割破手沾染上的。
笑靥剑唯有剑柄是完好的,其他部分化为大大小小的碎片,被重新拼凑起来的模样并不完美,但是它却依旧散发着独特的锋芒和冷冽。
在那一瞬间,清容脑海中一片空白,颤抖着手伸向锦盒之中,在手指触碰到笑靥冰冷的残片的那一刻,心口猛然一阵抽痛,连带着呼吸也变得困难。
“这是怎么回事?”
一刻的失神不小心脱口而出的疑问暴露了清容失忆的事实,让坐在对面的清渊看出了端倪。
他挑眉,怀疑道:“你不知道?”
“我,嘶……”
正当清容要如实回答时,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刺痛,细腻的皮肤不慎被碎片边缘划破,抬手时鲜红的血液从伤口流淌而出,正好滴落在黑色的血迹上。
清渊眉头微微一皱,正坐起,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清深从袖中掏出一块手帕递给清容,安慰道:“不必伤心,笑靥能修好,只是可能没那么快。”
“嗯。”清容接过手帕包裹住手指按压住止血,余光仍若有所思地停在盒中的笑靥上。
凭着这么多年跟在墨旱莲身边救死扶伤见过了不少打打杀杀的场面的经验来看,笑靥多半是被人强行灌入灵力震碎的。
可谁的灵力能如此强悍,竟能将千年玄铁制成的宝剑震碎。
清容顿时就明白了清渊为什么会那个问题,贴身佩剑损毁到这种程度,很难不让人多想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及生命的大事。
就在这时,清容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容仪赤手握着白刃,血液从指缝间溢出,目光凶狠,好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想到这清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内心残留下的恐惧仿佛在告诉她这是真实发生过的。
会是容仪吗?
清深道:“笑靥是昨日容仪给我的,说是愿意拿容氏秘术换笑靥断剑重铸。”
闻言清容一愣,没想到笑靥会是容仪送来的,更没想到容仪竟然愿意拿一宗秘术作为交换,只为换一把断剑重铸。
清渊开口道:“经铸剑师查验,笑靥是被灵力震碎的,且靠近剑尖的血迹还带有微弱的魔气。”
“魔气?”清容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
“对。”清渊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问道,“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我……”面对二人的目光,清容先是茫然,而后躲避似的垂下眼眸,像一个犯了错事不敢告诉哥哥的小孩,“我不记得了。”
清深温声道:“你大可以放心说,我进来时在药房门上设了道结界,容仪听不到我们说话的。”
清容抬起头对二人解释道:“不是怕容仪听到,是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清渊点了点头,语气不善道:“行,可以,那就等你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再说。”
说完,起身拂袖而去,完全不给清容任何解释的机会。
“我……”清容看着清渊离去的背影说不出一句话来。
清深提起炉子上的茶壶给清容倒了一杯热茶,安慰道:“清渊脾气就这样,过几天就好了,别放在心上。”
清容望着大门的方向,心不在焉道:“嗯。”
清深放下茶壶,温声道:“不想说也没关系,只要你没事就好。”
清容咬了咬下唇,决心还是不把自己失忆的事说出来。
“我知道你们关心我,但是我能好好的出现在你们面前,就说明我一切都好,不必挂心,真的。”
清深笑了笑,像小时候一样伸手揉了揉清容的脑袋。
“那就好。”
清容也笑了一下,随后看向桌子上的锦盒问道:“笑靥多久能修好?”
“笑靥剑材料特殊难寻,而且还是叔父亲手锻造的,当年没有留下任何工艺记录,若想重铸,没个一年半载怕是不够的,你找个时间去藏剑阁挑一把趁手的宝剑先用着,等笑靥重铸好了我再给你送过去。”
听到一年半载时,清容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沉默了片刻后,问道:“哥,你说断剑重铸后还是原来那把吗?”
清深反问道:“你认为呢?”
清容摇了摇头,苦笑道:“不修了,我以后也不会再用剑了。”
……
清深走时路过药房顺手解开了自己布下的结界,他像是没看到房门被人推开,脚步仍不停歇地往外走去。
结界解开的同时,容仪正好端着煎好的药推门而出,刚好与清深错开,二人连照面都没打到,各自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直至看到清深的身影在拐角消失不见,一碗黑黢黢还冒着热气的汤药出现在自己面前,清容才将目光转移到容仪脸上。
容仪微笑道:“已经凉了一会儿,现在入口温度正好。”
面对这张脸时,清容迟疑了一下,眼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青年真的会想要杀她吗?
还是说知人知面不知心……
清容回过神接过递来的药,温热的瓷碗在手中并不烫,确实如容仪所言已经凉了一会儿。
不过清容没有直接喝,因为这药极其苦涩难以入口,尽管已经喝了数日,但还是难以接受,每次喝药对她而言无疑是一种煎熬。
容仪见清容面无表情地盯着手里的药却迟迟没有要喝的意思,也没有催促,直接走到对面拉开椅子坐下,因为她知道清容一定会喝。
不为别的,只因这药方是墨旱莲开的。
容仪注意到桌子上两个被人用过的杯盏,以及一个熟悉的锦盒,有些惊喜道:“这么快就修好了吗?”
清容不动声色地瞥了容仪一眼,看见她打开锦盒仅看了一眼,又匆匆合上,脸上惊喜瞬间落空,转而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自己的脸色。
清容放下手中的药碗,转头直视着容仪,开口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对不起。”
闻言清容蹙了蹙眉,抬手轻揉自己的太阳穴,道:“这话你以前是不是经常说?很熟悉,听得我头疼。”
容仪起身走到清容身后,伸手轻按住她的太阳穴,同时运转了一些灵力过去压制住她乱如麻的思绪。
“笑靥是我毁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赔你,就想着修好它再给你,谁知道清氏也不行。”
头痛得到缓解,清容慢慢地舒展开紧皱的眉头,可当听到容仪这句话时,不由得再次皱眉。
“谁说笑靥修不好,是我不想修罢了。”
容仪不解道:“为何?”
清容抬头仰视着容仪,平静道:“太久了,不想等。”
容仪道:“那我找把一模一样的赔你好不好?”
“不必了。”清容回答得很平淡,仿佛刚才那痛心疾首的人不是她。
她反问道:“你为什么毁我的剑?”
容仪的手一顿,修长的手指顺着清容的脸颊往下来到颈间,指腹轻轻摩挲着早已被药物淡化到看不见的疤痕。
“当时你被心魔所惑,我到时就看到你拿剑自刎,我一心急就……”
“罢了。”
清容似乎不想听容仪继续说下去,抬手移开在脖子上的手,另一只手端起桌子上的药。
“帮我把笑靥收好,等我死后要一起带走的。”
说完,将药碗递到嘴边仰头一饮而尽,丝毫不拖泥带水,好似稍微犹豫一下就会失了喝药的勇气。
喝完药,容仪照例跟哄小孩似的递过来了一颗糖丸,清容淡漠地看了一眼,然后接过塞进口中,缓了片刻,待口中苦涩的味道全部散去后,她忽然站起身,转身直视着容仪。
容仪问道:“怎么了?”
话音未落,清容突然抓住容仪的衣领,用力一扯,二话不说吻住了她的薄唇。
容仪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清容,感觉到她嘴里传来的甜味,眼底闪过一抹慌乱,随即又恢复平静。
她反客为主将清容抵在柱子上,双手环抱住纤细的腰肢,闭上眼主动加深这个吻。
清容闷哼一声皱起了眉,凤眼微睁看着眼前的容仪,尽量配合着她的热情,抓着衣领的手缓缓松开垂下藏匿于广袖之中。
情到深处,容仪突然吃痛的闷哼一声,然后松开清容,一脸不解地望着她,嘴唇上被咬破皮的地方缓缓流下一道血痕,看起来可怜又无辜。
清容微微喘息着,抬手轻轻点在容仪嘴唇上的伤口上,沾染上血后立刻收回,面色带有几分愧疚道:“抱歉,一时情不自禁。”
“是吗?”
容仪熟练地挂上一副温文儒雅的笑容,手却忽然抓住清容藏在广袖中的手,高高举起在二人之间,用略带有些质问的语气道:“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吗?”
清容的指间夹着一张黄纸符,黑咒红字写着“鉴魔”二字,是最常见的鉴别魔物的符咒。
鉴魔符的使用方法很简单,不用什么口诀咒语,只要怀疑对象的一点血点在符纸上就能判断此人是否是魔族。
“嗯?”
即使被抓包,清容依旧保持着面上平静道:“鉴魔符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容仪道:“你怀疑我是魔族?”
清容道:“我可没说。”
容仪眉毛一挑,抓着清容的手凑到自己面前,当着她的面在符纸上落下一吻。
在清容诧异的目光中,符纸上沾染上血液的地方冒出蓝色的火焰,这个火焰没有温度,却能在片刻将符纸燃烧殆尽。
清容震惊地望着容仪,她是有怀疑过,也想过要试探一下,但没想到容仪竟然会当着她的面证明自己是魔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