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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初临杭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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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了宵禁的时间,齐无戈拉住还想继续逛的两人,准备回程。

到了客栈,季泠才想起自己买了糕点,遛了一大圈,晚饭也差不多消化了。

“齐大哥,定胜糕你可是一定要吃的,这个意头听起来就极好。”季泠将定胜糕递给他,一脸期盼。

齐无戈咬了一口,还行,他品了一下,又咬了一口,就开始面露难色了。

“怎么了?”

“嗯...我不喜欢太甜的东西。”

季泠有些失望,她倒是忘记了,只有她和钟荡云才喜欢吃这些东西。季泠坐下尝了招牌的条头糕,里头裹着豆沙,确实和那个姑娘说的一样,软糯清甜,上面点缀的桂花增加了一股淡香,减少了一些腻味。

“季泠。”齐无戈突然叫了她,她猝不及防,条头糕黏在喉咙口,差点噎住了,着急地倒了一杯水送了进去。

齐无戈反而是被她吓到了,立刻走过来帮她拍着背顺气。

见季泠顺了些,他才将东西递到季泠面前,是一把十二花瓣式黑稠竹柄团扇,上面绣着花蝶。

坐着的姑娘看见,目光立刻就挪不开。季泠伸手接过,用指腹细细地摸着绣纹的样式,

“是茉莉花...”季泠轻轻说。

建州宁川气候温暖,多产茉莉,盛夏数月,香气萦绕,行人流连忘返。

“多谢齐大哥...”齐无戈摸了摸她的头,就像平常摸着钟荡云的头一样。

“少吃些条头糕,容易积食。”留下这句话,他就回了自己的那间房去。

季泠呆愣了一下,心慌了起来。

怎么回事季泠,这是什么鬼动静!

这可是冬天,怎么后背发热呢?

季泠百思不得其解,咬着嘴唇,拿着手里的团扇给自己用力地扇风,头四处乱晃起来。

钟荡云沐浴洗漱完,一出来就看见季泠这个怪异的样子:“你在做什么呢?”

季泠站了起来,直接走进净房:“吃撑了。”

钟荡云“噢”了一句,也没有追问,就放过她了。

在杭州府的第二日,季泠早早就起身了。可能因为条头糕不好消化,她昨天感觉从胸口到胃都堵得慌,一夜都没睡好。

齐无戈来敲她们两人的房门,她开了门后,小声地和他说:“荡云还没醒呢。”

齐无戈点点头,示意让她出来。两人站在两间房间的中间,齐无戈观察到她神色怏怏,关切地问她:“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

季泠苦笑一下:“被你说中了,估计是胀着了。”

齐无戈笑了一下,和她说了一下今天的计划:“一会儿荡云醒后,咱们就出发去城外的西湖。西湖很大,周边群寺众多,我们今日若想都看一遍,是要走很多路的。你可以吗?”

齐无戈好像总喜欢小看她们,虽然每回他说的倒也都对...但这样总让季泠有些不舒服,她向来是要强的人,就算知道自己不行,也不想听到别人的质疑。

“我可以的。”她毫不示弱。

齐无戈点点头:“好,时辰差不多了,你把荡云叫醒吧,咱们早去早回。”

季泠应下后,进屋拍醒钟荡云:“荡云荡云,快起来,咱们今日可是要去西湖的。”钟荡云本来还迷迷糊糊不愿意起来,一听见西湖,立刻像鲤鱼打挺一样从床上翻起来,火急火燎地收拾一通。

向西出城的路上,不止季泠三人,还有许多车马行人,文人雅士、官宦之家、平民百姓,都是要去西湖游玩的,游人如织,无形中增加了西湖的魅力。

这天早些时候天气不怎么好,天有些阴阴的,齐无戈和钟荡云见到西湖的时候,就有些失望。

钟荡云嘟着嘴:“以前那些诗人都是诓人的吧,这湖看起来也一般般呐!哪有诗里写的那么天上有地上无的。”

齐无戈也应了:“文人总是浪漫吧,再平平无奇,都能看出些花来。”

季泠阻止他们的丧气话:“既来之则安之,咱们来的时节不对,就当散散心吧。虽然现在看过去灰蒙蒙的一片,但总归是一处风景。”

没有阳光的照耀,山水却也是一色的,黛青朦胧,倒有些分不清是清晨还是傍晚了。

到了午后,太阳才渐渐出来了,他们租了一只小船,在湖中慢慢泛舟。

远远观赏和深入景中的体会还是不同的,季泠看着潋滟湖光,忍不住赞叹:“倒和其他湖水看起来不同,少了水的澄澈轻盈,更像是缀了细珠子的绸缎。甚至...有几分油光水滑的厚重感。”

她这个奇怪的形容倒是让钟荡云笑了:“头一次见人用油光水滑来形容湖的。”

季泠也吐吐舌头笑了笑,太阳虽然没有直直地晒在身上,却像是一个巨大的粗纱罩子将他们罩在里头。季泠的眼睛有些睁不开了,咧着嘴皱着眉,脸颊细肉像荔枝般光洁莹润。她懒懒地倚在船边,多了几分不理世俗的率性和陶醉。

暖风熏得游人醉,分明是来赏景的,最后却总是抛却外在的景致,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中,世人也是有些怪异,季泠这样想着,昏昏欲睡。

齐无戈一个人划着船,看着对面的钟荡云好奇地看着湖面的鸳鸯,直呼着好肥硕的野鸭,又看着季泠慵懒悠哉的样子,觉得今日这一趟也算是值得。

他一向不懂得感叹山美水美的,身边的人开心了,他似乎也就能开心了,这便是最好的。

太阳西移,上了岸后的几人散着步,临近苏堤时,进了一处寺庙。

“净慈寺...”季泠默念,在寺门处领了一炷香。

净慈寺外面看着门庭冷落,走进去却是摩肩擦踵,在来来往往的人中,季泠学着以往母亲和阿婆烧香的样子,诚心地点了香,再虔诚三拜,才算结束。

齐无戈和钟荡云瞧见她那一瞬间沉静的样子,都很诧异,从前从不知道季泠信佛。

跨出门槛之时,齐无戈问了一嘴:“你似乎很心诚,是求的什么?”

“国泰民安。”季泠微笑,但似乎没这么简单。她心里装着什么不愿意说,和平日直言不讳的性子有些不同。

最后一程到了苏堤,钟荡云看她似乎没什么精神了。“泠儿,你累了?”

季泠摇摇头:“多亏你们这一年把我练的不错,现在强健的很。换做以往,我怕是只能被拖回去了。”

三人沿着堤岸走得缓慢,阳光已经逐渐变了色,湖面被时间分成了四色景致。

最远处的岸边被沿岸的数木映成青黑色,又晕出一些墨蓝,再就是夕阳染出的由远及近的琉璃黄,像是在湖里倒了一泼煮得太浓的茶,还没来得及化开。

堤岸边的湖水已经说不出是哪一种具体的颜色了,钟荡云说像是滴在铜镜上的雨,软化了几分青的沉重。

一些游船逐渐远去,“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好景象他们没有机会欣赏了。夏季的一大片荷塘现在已经没有“接天莲叶无穷碧”的壮观,只剩下干枯的根根荷茎和垂头的荷叶,看起来有些丧气。

冬日的阳关很暖人,傍晚的也风轻和,他们在苏堤驻足一次又一次,欣赏上天赐予这片富饶之地的珍宝。

“泠儿。”

“嗯?”季泠歪着头回应。

“我突然不想回京城了。”

“为什么?”

“虽然我不是一个能吟风诵月的人,但我觉得,在这广阔天地之间,有那么多好地方我都没去过,那么多 各式各样的人我也没见过。等回到京城,困在齐府里,困在蜚短流长里,我不自在。”

季泠揽住她的肩头,并身前行:“先回京城,加固你这一身的本领,在书中找找你要的世界。待到二十,你就大胆地逃出去,去寻求你的好天地。”

“为何是二十?”

季泠想了想,这话虽然出格,但钟荡云一定能理解:“先人定礼,女子十五及笄,可我觉得这并不算是成人了,该像男子一样二十及冠才对。十五岁,我们还懵懂无知,才刚刚开始了解人情百态,就将我们推进他们大人的世界,对女子也太残忍了些。别的不说,你瞧瞧,今年十六了我还在长高,哪有成人的样子?”

钟荡云倒是被她的例子引笑了,季泠继续说:“等我们到了二十,个头也不长了,心也差不多安定了,一时的冲动已经有了理智来驯服。那时候我们在仔细想想,究竟要的是什么?你心里想的明白,脚上走的才平顺。”

季泠只是出于她的角度来思考这个问题,人各有志,若是钟荡云真的想走,她也劝不下来。

无论是她,还是苏堤边的残荷、湖面上的鸳鸯、擦肩而过的游人、跟在他们身后几步的齐无戈,都不会想到,二十岁的钟荡云真的如季泠说的那样,坚定地选择了自己想走的路。

西湖走走停停,该赏的美景也赏过了,此行也算是圆满。

来不及在晚饭之前赶回城中,三人就在西湖边的一处茶馆里先坐下,预备着就先随意吃一些东西,正好坐在外头看看西湖的夜景。

这顿不算正式的晚饭就在临近西湖的一处庭院中,没有城内那样宽敞独立的单间,几桌人一块儿共享这个庭院,一起吹着晚风,倒也算是惬意。

走了一天,季泠最终还是觉得疲累了,吃了一碗莲子红枣粥,就吃不下其他东西。

她靠在立柱边,看着西湖,黑沉沉一片,有些像她昨日得的那把黑稠团扇,波起澜沉中泛着油润的光泽。

她嘴中竟然不自觉地说出来:“如若没有西湖,杭州府兴许就不会有今日的繁华了。”

钟荡云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季泠,“泠儿,你在说什么呢?西湖不就是一个湖吗?一处风景而已,杭州也不是只此一处好地方呀。”

季泠没有转头,只是继续说:“杭州府志有记,‘东南江海重藩会区,土地之广,人民之众,物产之富,贡赋之重,山川清淑,人物英明,宫室城池之壮,商贾货财之聚,为列郡雄’。

一个‘为列郡雄’是多么大的赞扬啊。依靠着西湖、钱塘江和运河,江海要津,杭州历代发展,才形成如今 东门菜,西门水,南门柴,北门米的格局。城内商业发展、民生保障,皆赖于此。

若是西湖堵塞,运河无水注入,就会枯涩。如此一来,东南西北,柴米肉菜,瓜果蔬蔌,闾阎贸易,众民生计,全部阻滞。不仅如此,杭州府周边诸城也会因此受累。

古有人言,‘杭州省会,百货所聚,其余各郡邑所出,则湖之丝,嘉之绢,绍之茶之酒,宁之海错,处之磁,严之漆,衢之桔,温之漆器,金之酒,皆以地得名’。

杭州运河南通闽粤,西跨豫章,北连吴会,为往来孔道,一旦不能正常流通,供给中断、经济受阻,不仅是商贾受到影响,连倚仗商业的船舳舟辑、种植粮食棉花的农人、加工桑丝绸布竹木的手工业人,生计都将受到威胁。

一城兴衰,四方辐辏,井邑浩穰。民仰机利。这是杭州之福,也是杭州之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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