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网

繁体版 简体版
看书网 > 误惹檀郎 > 第27章 思悄然

第27章 思悄然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畹君神色震动,瘫坐在地上。

屋外一个大婶探头探脑地望进来,见状忙进去搀起畹君,搬了张小杌子给她坐。

畹君抓着她的手,颤声问道:“大嫂,周家……出什么事了?”

那大婶深深叹了口气,颇沉痛地说道:“他们家那个女婿,前些日子让人打死了。”

“谁干的?”畹君不敢相信。

方二是个老实憨厚的人,别说冲突,连口角也不曾与人起过,怎么可能会被人打死?

大婶又叹了口气,低声道:“打死他家女婿的人是府台的公子,咱们没权没势的老百姓,有什么冤也得往肚子里吞了。”

畹君冷不防听到谢惟良的名号,浑身震了震。方二一个不起眼的小学徒,怎么会跟谢惟良有交集?

那大婶看到她震动的神色,以为她是被那名号唬住了,又叹息道:“周婆婆这些日子哭坏了眼睛,连灵堂都是邻里们帮忙张罗起来的。”

畹君心神恍惚道:“阿茹呢?”

“阿茹……”大婶也忍不住抹了抹眼角,压低声音道,“前些日子,那谢大公子带人闯进她家,也不知所为何事,看到阿茹青春貌美,便欲行不轨。周家婆婆出来阻止,被他的随从一棍子打晕了。阿茹对那谢公子又抓又挠,那活阎王被坏了兴致,把她狠狠打了一顿,眼下正吊着一口气在躺在床上呢,也不知道还活不活得成。”

畹君颤声道:“你们把动静听得这么清楚,难道就没人出来阻止吗!”

大婶摇摇头:“你说得轻巧,他可是知府的公子,又带着那么多恶奴,谁敢多管闲事?我们都是等他带着人走了,才给阿茹请的大夫,勉强吊住了一口气。

“她那未婚夫,就是因为这桩事,气不忿拿刀去捅了那谢公子。可他也不想想,那样的人哪里是咱们这种草头百姓惹得起的?那谢阎王当场让人把他打死了。”

说到这里,大婶不住地摇头叹息:“等阿茹醒过来,得知这个噩耗,还不知道她撑不撑得过去呢!”

畹君心神恍惚地在灵前上了香,又走进屋里去瞧周茹。

屋里关着窗,只有门口照进光去,狭小昏暗的空间里弥漫着扑鼻的药味,却怎么也盖不住那浓重的血腥气。

畹君咬着牙,一步步走到床边,看到了那被打得不成人样的少女。

她忍不住捂着嘴痛哭出声。

“谁?什么人?”角落忽然传来一道惊惶又苍老的声音。

畹君循声望去,只见周婆婆蹲坐在墙角,缩成一团瘦小的黑影,唯有鬓发霜白刺眼,愈发显得伶仃凄苦。

她心里一酸,忙擦了眼泪走过去扶起她:“婆婆,这地上凉,快起来。”

周婆婆枯瘦的手在她身上摸索一番,好半天才哑着嗓音道:“是畹君丫头来了?”

畹君心里一沉,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却毫无反应。

周婆婆这是,生生把眼睛哭瞎了!

畹君再忍不住哽咽,别过头去抹了一把泪,这才搀着周婆婆到床上坐下。

看着面前这个瘦小无依的老人,她心中纵使百般疑问,却也无从开口。

畹君心头千回百转,最终只是道:“婆婆,你得振作起来,阿茹她需要你。”

周婆婆早前哭干了眼泪,如今千般悲怆,也只能化成翻来覆去的几句话:“为什么死的不是我!要是我能代阿二去死就好了,要是受这罪的是我就好了!”

畹君心酸不已,周茹祖孙这样的平民百姓,跟谢惟良根本没有交集,他为什么会突然闯进周茹家?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自己和周茹的联系。

难道周茹是因为她遭受的无妄之灾?

她不敢再想下去,可如若祸端真是因她而起,她的良心又如何能安!

畹君颤声道:“婆婆,那姓谢的,他怎么会……突然来找你们的麻烦?”

周婆婆喃喃道:“他那天过来的时候说,阿茂以前下过他的面子,要阿茹给他赔罪。可是阿茂都走了这么久,他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们这些小老百姓!”

畹君气得发抖。

她知道那桩事的前情,却没有想到那个得罪谢惟良的兵卫就是周茂。可是谢惟良本就不占理,且周茂人都走了,他还要把周家害成这样!

方二和周茹都快成亲了,他们本可以拥有幸福的生活,如今却一死一重伤!那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啊,难道就这样算了?

她摇着周婆婆:“婆婆,你去告他啊!邻居都是证人!”

那大婶一直守在外面,见状开口道:“姑娘,他老子是金陵知府,衙门能受理么?只会把周阿婆当滋事的打出去罢了!”

畹君喊了一声:“金陵知府有什么了不起?府衙不管,那告到提刑司去,我不信金陵的天是黑的!”

那大婶长叹道:“前些日子,临安商会会长的独子不也被打死了?你看提刑司管了么?那样有钱有势的都奈何不了他,咱们去告,那是嫌命长!”

畹君颓然,好半晌才咬牙恨道:“可她哥哥是为了金陵的百姓得罪谢惟良、是为了金陵的百姓而死的啊。”

她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而她,还在帮着谢惟良的妹妹嫁入侯府,让那恶人从此更加得势。她这样和助纣为虐又有什么分别?加害周茹的人里,是不是也该算上她一个?

畹君痛苦地摇摇头,心里冒出一个疯狂的想法——

既然老百姓奈何不了谢惟良,那就让更有权、更有势的人去收拾他好了。

她抹干眼泪,起身走到屋外,扯下一张六尺长的白幡铺在灵堂上。

那大婶道:“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畹君一言不发,咬破指尖挤出鲜红的血滴来,在那张白幡上写下十几个血字。

那大婶探着头看,可惜她不识字,不知道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畹君写罢,将白幡卷起来递到周婆婆手上:“婆婆,你明日一早带着这张白幡,到金陵卫大营外面跪着。会有人出来给你主持公道的。”

金陵卫?那大婶眉头一皱。敢情这姑娘什么也不懂,这些事不归金陵卫管的。

可是周婆婆听到“公道”二字,睁着一双无神的眼,宝贝似的将那卷白幡搂进怀里。

从周家出来,虽未至日暮时分,可天阴得密云笼罩,纷纷扬扬地飘起了薄雪。

这是今年冬天金陵下的第一场雪。

畹君仰头看向那轻舞飞扬的雪絮。从明天开始,她和时璲、谢四娘和时璲,该彻底地陌路了。

她借时璲之手来对付谢惟良,既能给周茹和方二报仇,又能让自己避开谢惟良的觊觎,时璲也不必再跟谢四娘结亲;这真是个三全的计策,她该感到解脱的。

可畹君心中却郁郁不已。

她此刻不想回家,更不想去谢府。她漫无目的地穿行在雪幕中,心中想去的地方却渐渐明晰起来。

她想去见时璲。

畹君此刻不得不承认,尽管是受迫而不得不去引诱他,可她实则是享受这段关系的。

好在她还有一晚上时间,可以沉浸在这段绮梦里,假装没有带着目的的欺骗隐瞒,没有门第出身的阻隔,而他喜欢她。

到了侯府大门外,天色渐趋昏暗,檐下已点起了灯笼。

畹君没有上前叫门,只是躲在飞椽下避雪。

暮夜时分,寒气渐甚。

她站得腿麻,干脆就坐在台阶下,双手抱膝怔怔地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街道的石板路面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畹君举目望去——

空寂的街面上,清俊挺拔的身影骑着高头大马,自夜雪纷飞中缓缓走来。

沿街灯笼的烛火映在他的颊侧,光影裁出高挺的鼻梁和锋直的下颌线。明明是向她靠近的,可昏暝的夜色将他半隐起来,因而看上去更遥远了。

畹君呆坐不动,迷茫地望着他。

时璲骑着马走到近前,认出了她的身影。

他吃了一惊,没到门口便飞身下了马,几步奔至她的面前:“你怎么来了?你——怎么就在门口傻坐着!”

他一把将畹君从阶上拽起来。

她不知在这里坐了多久,长翘的乌睫上都凝了一层白霜。拉她起来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在冒着寒气。

时璲忙脱下身上的大氅披在她身上。

带着清馥幽香的热暖瞬间裹住畹君,仿佛热水滴在结冰的心上,她的神思渐渐回转过来了。

“为什么不进去找鹤风?外面不冷么?”时璲还在一连声地追问她,“怎么突然过来了?出什么事了?”

他拧着浓眉,眼里既有焦急,又有心疼,更兼有几分无语。

大雪天呆呆在外面坐着,不是缺心眼是什么?可又不敢大声说她,怕一不小心又凶了她。

畹君什么也没说,只是张开手搂住他的腰身,慢慢将脸贴在他的胸口。

软绵绵的一抱,时璲心头的无名火霎时被捂熄了。

他回手搂住她的肩背,隔着氅衣都能感到她身上的寒意,连发顶都是冰冷的。

她在他怀里微微颤抖,时璲本以为她是冷的,便将她搂紧了些。可怀里的人抖得愈发厉害了,仿佛自胸腔里源源不断地震颤,伴着细细的呜声。

他莫名想起在慈育堂那晚,官府的援兵到了以后,他进堂屋里找她。

扫遍了墙角桌底没看见人,最后循着一阵细微的呜声,拉开橱柜,她就躲在里面,睁着一双水光粼粼的大眼睛无助地望向他。

时璲脑中“嗡”的一声,伸手格开她的脸,果然摸到衣袍上洇湿了一大片。

他抬起畹君的下巴,她的眼眶是红的,鼻尖也是红的,泪水糊了一脸。

她在哭。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