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大忙人还有空来我这儿,不会是快死了吧?”
胡郎中躺在椅子上,两只腿搭着放在小板凳上。
闻君安习惯了胡郎中的阴阳怪气,在桌子上丢了个荷包。胡郎中挺起背接过打开一瞧,有点失望:“这是什么?”
荷包里面是一个药丸。
“想看看你的医术究竟如何,这是什么药能看的出名堂么?”
胡郎中一听兴趣大增,他挺起身嗅了嗅,是熟悉的味道。他纳罕:“这东西不止一个人有啊。“他弯弯眉毛,”这个是每月解毒,又得每月一服的毒药呢。”
闻君安眯着眼:“想来是有人已经拿着这个找过你了。”
胡郎中哈哈一笑,单个眼睛眨了下:“诶,也没说我得靠着你过日子啊。“
”靠男人怎么靠得住嘛,老夫我总得有点别的营生嘛,哈哈!”他将药丸收好,边收边念叨,“这种东西啊越多越好,这药丸配的人甚是玄妙,少了一丝一毫都会让人痛疼非常,算得那是刚刚好。”
“我正愁没些个东西让老夫折腾度过这漫漫长日。”胡郎中将荷包放回到自己的怀里,“诶,你是怎么有这个东西的?你又被下毒了?”
闻君安没有必要回答他,如若闻逸丢了药依着他的身份必能再得,他不担心。“之前还有谁曾找过你研究过这个药丸?”
胡郎中拍了拍放好药丸的领口,他眼珠子左右乱转:“别人交了钱的,那是秘密。老夫可得好好地守住才行。”
闻君安见他不说也没再追问,他将银元宝从胸口拿出放在了桌上:“这是定金,我还有别的事要问。”
胡郎中见了眼睛一亮,他拿起银元宝用牙咬了咬,又放在手心里颠了颠:“哎哟喂!这是真的啊。”面露精光,将这钱收进兜里,“有事你吩咐,老夫知道的都告诉你!”
闻君安将自己头痛之事一一说给胡郎中听,胡郎中闻言静了许久,他目光沉沉,一向戏谑的姿态收敛起来,倒是显得比方才庄重许多。
“你是说自从碰了紫玉冠开始后就有头痛之症,见了那画轴又被引起了?”
“是的。”
胡郎中沉吟一会儿,他没有胡子可以摸,于是走进屋内翻了几本医术。
“老夫原以为是停了你喝的补药后引起的头痛,看来不是。把手递来。”他将医术丢在一旁,捏着闻君安的手腕,开始听脉。
良久。
“难怪要给你下那么重的毒……”胡郎中自言自语道,闻君安皱着眉:“什么意思?”
“你可还记得我同你说过,你身上有中过两次毒的迹象。第一次的毒下的重且让你伤了身体根本,只能日后好好修养才可调和。这毒怕不只是伤身体而已。”
“按你所说,我倒是知道有一术法与之相似。“
”早些年我遇到过一位四处游历的医者,她倒是同我探究过此术,见我医术颇高,还曾同我讨论过可能与否。现在一看,她倒是做成了?“
胡郎中紧皱着眉头,原地来回走着,面上是少见的严肃。
“是什么?”
他站定:“乃是祝由术。”
“祝由术?那不是巫术吗?”
胡郎中摇头:”非也非也,‘祝’者,咒也。符箓咒语为人驱邪治病,脱胎于祝由术。不需药石,几句咒语就可解症,已然是失传许久了。“
闻君安不解:“这听着与我的病症并无相关。”
见他如此肯定,胡郎中心中不服。
“如你所说,你的脑中多了层未曾知晓的记忆,而在这儿的记忆又不甚连贯。偶有想起皆是碰触了些似曾相识之物。“
”就譬如这门,有人将你的记忆关进了屋子里,打开它就需要锁。那人将这锁一个个都给你丢掉了,如今你又一一捡起。只有这祝由之术能用这咒语达到这作用啊!”
说到这儿,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用力地瞪大看着闻君安,右手竖起食指用力地晃动起来,眼底越发癫狂。
”之前我怀疑有人是想要毒害你,想来不是。你应当是被人用这祝由术下了咒!那毒先是让你整个人的记忆化整为零,再用祝由之术使你忘却记忆,从而脱胎换骨成为另一个人!!”
闻君安实在不信,越听越觉得不像话。
这仿若巫术的术法当真是有效?
在他面前骤然变得疯癫的胡郎中,倒是更像中了巫术之人。闻君安蹙眉道:“可有解?”
胡郎中高兴地摇头:“哈哈!无解!“
”这祝由术本就失传,哪里还能有解药呢!”
闻君安倒是冷静:“是么?那你现在欣喜若狂是何缘故?”
胡郎中拍了拍桌子:“诶呀,这才是老夫想要的,想要找到的东西!!”他突然掀开帘子,大步走向了后院,里面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胡郎中捏着本书走了出来。
“老夫!终于不用治这些碌碌之症了!“
”都是为了今日…“他说着嘴角拉扯着皮肉,笑的不尽人意,”都是为了今日!”胡郎中瞪大眼,眼中似有泪光,他走近抓住闻君安的胳膊哈哈大笑:“多亏了你啊!我有可能再同那医者见一面!君安兄!”
闻君安见他像是疯了,状若疯癫之态愈演愈烈,胡郎中还在大声呓语。闻君安将另一只手抬起,趁其不备给胡郎中的脖子来了一下。
只听见一声“啊!”
终于是安静了。
胡郎中倒在了闻君安的怀里,闻君安冷着眼抬起手放在他的脑后,将他缓缓地推了下去,马上将轮椅移后一步,只听见“咚”的一声,胡郎中的脸掉在了地上。
闻君安叹了口气,淡淡道:“听这声音还挺大。”
他靠向椅背,在原地等着胡郎中醒来,顺便理理自己的思绪。食指轻点轮椅把手,按胡郎中所说,祝由之术可以了却前身,脱胎换骨。
还要配以汤药。
他看了看座下的轮椅和已然不能动弹的腿。
既然要变,为何不先治腿?还要落得现下这番境地?
按照自己的性子,若不是自愿必然不会同意。
下毒,必是强人所为……
如若真是如此,我可以通过失忆教导后成为别人,反过来,别人也可以彻底替代成我?
如果我是被替代的,我又是谁,我身边的人有没有发觉?
闻君安想起闻逸的屡次暗示,他叹口气紧接着想到当真有这种咒术吗?那不是也可万无一失的改朝换代,狸猫换太子了?
他摇摇头,并不认同。即便记忆能更改,长相又如何更改?
江湖上虽曾有过易容之术,可易容之术多是辅以特殊的面具所扮,是不能够带一辈子的。
总觉得太过于奇异,此法并不稳妥。如若有效,将自己的记忆消失掉对他有何益处?如若祝由术无效,怎么不直接杀了我,怎还会让我存留于世?
疑问太多,以至于闻君安盯着胡郎中趴在地上挤压着的脸,看出了几分诡异之态。
总觉得并不是自己中了此术。
要不,还是让闻逸找个巫医给胡郎中跳大神驱驱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