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所谓的情报来源不是别的，正是黑衣组织。被“那位大人”任命为新的神秘事务主管之后，波本获得了相当一部分的情报权限，包括但不限于组织获得过的奇物，组织进行过的调查——以及历任主管的死亡报告。

三年前，奥地利维也纳。

“Hermes Cthonius……”贝尔摩德轻轻念出资料上的名字，这个神名拗口又晦涩，她一时间只能想到希腊神话中的赫尔墨斯。

“我猜测这个Hermes与神话中的Psychopompos（灵魂引路人）有关，这或许是一位冥界的神祇。”代号利莱（Lillet）的女子气质晦暗，语气冰凉。

“你就这么确定，这个……教派有我们需要的东西？”贝尔摩德挑眉，她对神秘事务其实并不热衷。用她的话来说，“女人的第六感”一直警示她远离这些沉溺其中的人。

但谁让莎朗·温亚德正好在维也纳活动，而利莱又朝BOSS保证这次行动必有收获呢？这个自荐加入黑衣组织的神秘学狂热爱好者虽然性情古怪，但确有本事。至少目前贝尔摩德还没见过活得比她长的负责人。

“非常确定，”利莱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维也纳的地底了。”

“事实上利莱早已暗中背叛组织，或者用她的话说，她只是选择了‘下沉’。她并非要深入那个教派为组织取得神秘书籍，而是要借献祭我达成她的目的……”

“牧师，我将祭品带来了。”利莱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她的语气中有着微妙的期待。

贝尔摩德根本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被带到这里，唯一能确认的是她再次睁开眼时感受到的恶心和恶意。

奇怪的腐臭味充斥了这个昏暗的空间，一张低矮的石桌上放着一座烛台，上边燃烧着的蜡烛就是这间屋子的全部光源。贝尔摩德能感受到有一对剃刀般锋利的肮脏爪子搭在她的肩上，她忍不住顺着这奇特的器官朝上望去，一张类人的脸被胶质皮肤覆盖，她看到这些生物的体态有着不同程度的残缺，并且……

【SC 0/1D6=？？？】

千面魔女并没有立刻陷入恐慌或是大叫起来，但这一瞬间，她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由衷的厌恶：疯了，简直是疯了……BOSS也好，利莱也好，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是实验室能解析明白的——这应该只是一个魔鬼般的噩梦——或者精神错乱造成的幻觉——而她这辈子都要被迫和这些人，这些东西捆绑在一起。

被利莱称为牧师的男人有着橄榄色的皮肤和粗糙油腻的面孔，他长而尖的脸让贝尔摩德想到蛇的头颅。

牧师没有回答利莱，他正将一小管黑色的粉末进行加热，粉末液化后的物质像流动的焦炭。他拿出一支注射器，针筒里的液面缓缓上升。

“你这是要做什么？”利莱的语气比之前更为冰冷。

“漆黑的冥河……”牧师的解释晦涩而难懂：“她须得先见到冥界，再成为我们的一部分。”【1】

“不需要，快些进行仪式，然后把书给我。别告诉我你因为艾达（Ida）的缘故起了恻隐之心，你面前的家伙可不是那个百依百顺的女人——”

利莱的话语尖锐地插进了牧师的心脏——如果他还有的话——牧师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颤抖着看向利莱：“你怎么敢，你，你怎么敢！”

“艾达会回来的，我的妻子会回来的，我知道让她回来的方法，深渊的朋友能助我找到人，并让我保持古老的荣耀。只要使用了正确的……

牧师嘟囔了一句贝尔摩德听不懂的话，这间昏暗的房间里登时亮起惨白的灯光，坑坑洼洼的天花板上挂着一盏电灯，这件现代器具沉默着照亮了散落在各处的古旧尸骸，贝尔摩德终于知道自己刚刚一直闻到的腐臭味来自于哪里——哪里都是。

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麻烦，一直抓住她的爪子松开了钳制，爪子的主人和它的一众同类佝偻着腰扑向利莱——好机会！

牧师发现了她的动作，他说着贝尔摩德听不懂的语言——完全不成字句的咕哝声——食尸鬼分出一部分围住了她。

“关于那之后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身上满是伤口，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咬住的痕迹和抓挠的痕迹……我花了四个小时在他们建立起的地下迷宫寻找出路，最后终于找到一个出口并通过它回到地面，我发现我正身处维也纳的墓地……”

贝尔摩德声称自己在这次任务中受到了极大的精神伤害，并自那之后坚决不再参与由“那个部门”确认过的相关任务。那么这就是她说的疯子（psycho）的真正含义？自以为的队友其实才是最危险的存在。

安室透推测，她遭遇的或许是食尸鬼。现在他已经有了非常基础的相关知识，尽管吉田认为这不是什么好事，但这个执拗的日本公安坚持认为这是进行长期调查的必要积累。

报告通篇都没有提到过利莱要的“书”是什么，不过，关于牧师的描述跟汉德普瑞斯一模一样。他供奉的神明的名字或许可以跟斯坦那凯的消息互相印证……

说到这里，吉田还没问到消息吗？安室透思忖，自己已经教过他一些简单的沟通注意事项，应该不会跟上次那样把招聘变成劝退吧？

*

“斯坦纳凯说他之前一直在南美活动，不清楚欧洲和北美的事情。”

吉田有些无精打采，蛇人巫师原话非常不客气：可能因为“崔斯坦”正在赶DUE。

“你再问问这个名字。”安室透把报告片段发给吉田。

“赫尔墨斯……什么什么？”吉田疑惑地看向这段邪敎介绍：“看着也不像普绪科蓬波斯（Psychopompos）的变体啊，你确定你这个消息来源没有错字？”

“你先问问吧，优秀的情报人员就是要有哪怕是从错误的信息中也能获得情报的能力。”安室透熟练地给吉田上思想课。

“不要老是说一些很有道理的话然后把事情丢给我啊……”

“又有什么事？”依旧用着崔斯坦身份的蛇人巫师语气不善。

“呃，我们有个新情报，你对Hermes Cthonius这个神了解多少？”

“早给点详细的信息不就得了，你们不会刚刚查到吧？咳，先说这个神，在很久以前，有一部分蛇人抛弃了对伊格的信仰，转而信奉他。这个名字来自一位古罗马时代因为在仪式中使用了人类尸体而被抛弃的神明，事实上，那些蛇人们将这样的信仰转变为一种食尸鬼狂热……”

“估计你要找的那个人只是蛇人后裔罢了，追奉死亡的这些教派多少会和食尸鬼有些联系，但蛇人的血脉只有在伊格的带领下才能……算了。”

斯坦纳凯止住话头，他的南美同族也没好到哪里去，最终他以一些警告结束了这趟电话：“我建议你们用一些附魔武器，光靠枪支其实并不能造成多少有效的伤害。当然，如果你们能搞到更大规模的杀伤武器，那就另当别论。”

“我继续赶DDL了，再有别的事情麻烦你们去找密大，别找我一个还没正式加入的外族人！”

“虽然比之前好点了，但为什么感觉还是没有什么进展。”吉田有些忧伤，难道他们躲不开去满杯酒吧的命运吗？

安室透却若有所思：“你说，我们要不关注一下波士顿近几年的盗墓事件？”

吉田猛地一拍脑袋：“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天呐，安室先生，你真是个特别好的队友！”

“那就请你帮我这个特别好的队友整合一下基础信息如何？”安室透笑眯眯地接受了医生真诚的夸赞。

“呃，好的。”

但二人对波士顿近年盗墓新闻的调查意外的艰难，不管是报纸（包括电子版）还是新闻网站，有关盗墓的消息寥寥无几：吉田怀疑波士顿警察根本不管。【2】

“不，也有可能是汉德普瑞斯的上头帮助他进行了扫尾，他们对汉德普瑞斯的‘军队’可能是知情的。”安室透虽然不待见FBI，但还是给出了一个可能的解释。

“要不我们回奥斯伯格公司看看？我记得你之前让他帮忙化验那块碎屑，哦好吧，现在结果其实也不是很重要了。”他们都知道是食尸鬼干的了。

“如果你是说那个联通地下室的隧道的话，奥斯伯格先生已经派人看过了，那个隧道是从波士顿的下水道连过来的，从下水道入手跟大海捞针没有区别。”安室透打碎了吉田最后的一丝念想。

拯救了吉田的是来自琴酒的一则邮件。

“看来你不用烦恼去不去酒吧了，”安室透朝还在头痛的吉田晃晃手机：“琴酒昨晚被史密斯安排人跟踪，审讯活口之后发现克里斯塔利诺果然跟史密斯有联系。”

吉田接过手机阅读起来：“史密斯似乎派遣克里斯塔利诺去做某项任务，但克里斯塔利诺后来也与他们失去联系……”

“希望教会自己也不知道这人的下落？”

“对，琴酒现在非常生气，要求我立刻协助他调查清楚希望教会的目的和克里斯塔利诺的下落，”安室透已经开始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去满杯酒吧。”

“我也要去吗？”吉田茫然地指着自己。

“走吧，琴酒现在是合作者——你可以放轻松点，他对普通的秘密主义者都不感兴趣，何况密大的调查员。”安室透宽慰有点害怕TOP KILLER的医生。

“那我还是少说两句吧。”他觉得琴酒不会吝啬于给队友一颗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