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鸣端过了近五年来最满意的一次生日。
周一上课,他特地穿了件短袖,就为了露出手腕上的转运珠。
郁绪看他被冻得胳膊上小绒毛都炸起来了,忍笑问:“你不冷吗?”
谢鸣端板着脸装酷:“这才几度?有什么好冷的。”
郁绪不舍得戳穿他,只是跟他换了位置,让谢鸣端挨着暖气片坐。
下了第一节课,梁宇琛来问谢鸣端去不去食堂,被他这反季节的打扮震惊了。
“你没事吧?”梁宇琛皱眉,怀疑他是星期六过生日把自己喝傻了,但看到谢鸣端有意无意晃着手腕,又无语道,“不就一手绳么,连你那堆表的零头都没有,嘚瑟什么。难道你也到了开始喜欢黄金的年龄了?那明年生日让班瞳送你个金条。”
班瞳穿着羽绒服,热得犯困,迷迷糊糊应承:“行啊,十八岁确实挺重要,送你个小保险箱都行。”
郁绪本来要起身和他们一起去超市,闻言动作微顿,有些诧异他这些同学们的家庭情况。
小小一个金海市,还挺卧虎藏龙。
谢鸣端看他反应,以为他不高兴,直接急了:“不会说话就别说,跟谁买不起金条似的……你懂不懂什么叫‘心意’!我就喜欢这个不行吗?我要戴到八十岁,戴一辈子,到时候我死了它都得给我随葬!”
梁宇琛听了两句,恍然大悟:“哦!这是你生日礼物啊?那还行……谁送的,南絮吗?那是得好好珍惜,毕竟你一直——”
“我送的。”郁绪截断梁宇琛的造谣,扭头和谢鸣端说,“十八岁送你个更好的。”
梁宇琛:“……”
谢鸣端瞪了梁宇琛一眼,追着郁绪离开班门的身影走了,像个狗崽子在他周围打转,还能听见他絮絮叨叨的安慰郁绪。
“没事,你什么都不送也行,我明白的。”
“咱们不跟班瞳那种土豪比,他家有矿,谁能比得过啊。”
“别理梁宇琛,他是个傻子。”
“不过你要是非得送的话,那我想要点精神上的礼物……”
郁绪挑眉:“精神上的?”
“对。”谢鸣端黑曜石般的瞳仁亮的像两颗星,脸也泛着粉,“等到时候,我告诉你我想要什么。”
郁绪没忍住,伸手揉了把他的头发:“好。”
班瞳一开始快站着睡着了,但他看着这两人互动,现在已经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
梁宇琛被骂傻,决定单方面和谢鸣端绝交两节课,拉着班瞳往反方向的厕所走。
班瞳瞥他一眼:“不买东西吃了?”
“气饱了。”梁宇琛胀得像个河豚,醋道,“自从郁哥来了以后,小鸣已经完全忘了跟他出生入死十几年的兄弟。”
说完,他又觉得表述有问题,这话说得非常不正经,把郁绪描绘的像个祸国殃民的妖精。
梁宇琛又找补道:“当然,这没有埋怨郁哥的意思,就是说小鸣这人不地道,喜新厌旧……”
班瞳听得耳膜要裂了,感觉他心脏,但还是耐着性子安慰:“别酸了,你和郁绪不是一个赛道的。”
梁宇琛听不明白:“什么意思?”
“就是……啧。”
班瞳想隐晦的暗示他一下,不过以他所了解的梁宇琛,不直接说明指不定要被这人误会成什么样,毕竟看谢鸣端也没公开的打算,班瞳略作思考,就拍了拍梁宇琛的肩,高深莫测的住嘴了。
梁宇琛一头雾水:“不是,拍我干嘛?到底什么意思啊?啥叫我们不是一个赛道的,大家不都是好朋友吗?”
“……”
神特么好朋友。
升旗仪式后,梁宇琛就又和好朋友谢鸣端单方面和好如初了,两人都没交上周的数学作业,手牵手被何健磊掐着脖子押送办公室,无人能撼动这对过了十七年也毫无长进的难兄难弟的关系。
只剩班瞳和郁绪一起往班里走。
谢鸣端不在身边,郁绪确实话不多,班瞳想不到什么话题,两人一路走过校园里的林荫大道,气氛沉默又尴尬。
在班瞳第三次偷偷摸摸看郁绪时,郁绪停下脚步。
他好笑道:“想问什么?”
班瞳摸了摸脸:“这么明显?”
“嗯。”郁绪单穿着校服外套,这时觉得有些冷,将拉链拽到顶,把下巴缩进了衣领,“你好像对这些事情比较敏锐,应该之前就发现了吧。”
和同样敏感的人说话,很多事不需要讲得特别明白,班瞳点点头,说:“你也没藏啊,多观察两天就看出来了。”
郁绪笑了笑。
班瞳问:“你认真的吗?”
郁绪点了点头,他双手插在兜里,看着有些散漫,但气势并不是在闹着玩。
班瞳沉默半晌,才说:“那你知道秦子遥也喜欢小鸣吗?”
郁绪静了片刻:“我答应过秦子遥,假装我不知道这事……但我就算告诉你我不知道,你肯定也不信吧。”
班瞳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情感上我肯定站在老秦这边,但理智和现实告诉我,老秦对小鸣而言就是许多好兄弟中的一个,你不一样……老秦不是坏人,就是比较孩子气,要是你和小鸣真成了,他没准得和你闹好一阵脾气,到时候你别生他气行吗?”
郁绪垂着眼,轻轻点头:“我知道的。”
说完,他抬眼,认真看着班瞳,话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羡慕:“你们关系都很好。”
班瞳愣了愣,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郁绪已经继续向前走了。
下午上课,谢鸣端才补完数学作业,郁绪从食堂回来后,就看他趴在桌上安安静静的补觉,一直睡到化学老师进门都没醒。
郁绪撑着下巴看了他半节课,被忍无可忍的化学老师点名:“后边那个帅哥,你同桌脸上是有花吗?你看的这么认真。”
郁绪回神,老老实实坐正:“……没有。”
化学老师瞪他:“没有也让你盯出来了,还不叫他起来?”
郁绪手刚抬起来,看谢鸣端睡得很沉,又把手放下了。
化学老师:“?”
“什么意思?舍不得叫?”
一整个班都回头偷偷看他俩。
化学老师把课本卷成筒,从讲台上走下来:“行,你不叫那我来叫。”
郁绪可舍不得谢鸣端被课本抽,马上抬手揉谢鸣端脑袋。
谢鸣端皱着眉往后躲,但依旧没睁眼。
眼见老师快走到面前了,郁绪只好伸手轻拍他的脸,低声叫着:“小鸣,上课了,快起来。”
他的手很凉,谢鸣端被冻得激灵一下,又觉得舒服,忍不住贴上来。
郁绪眉头微动,感觉手背试出的温度很不正常,马上摸了摸他的额头。
烧炭似的烫。
化学老师到位,对着谢鸣端毛茸茸的脑袋扬起了手,毫无慈悲的准备揍醒他。
郁绪眼疾手快,赶紧伸胳膊拦,课本重重抽在他的手臂上。
化学老师一愣,更愤怒了:“什么意思?给我在这上演兄弟情深呢?你去后面站着去!”
“老师,他发烧了。”郁绪起身,他比小巧的化学老师高一个头,皱眉道,“我能带他去医务室吗?”
化学老师被他的神情吓退了半步,忍不住移开视线,低头研究谢鸣端。
平时化学课能自己跟自己唠四十分钟的男生睡相倒是非常斯文,但能看出来脸有些浮肿,脸色也很难看。
化学老师伸手一试他额头,眉一簇,数落道:“什么天气还穿半袖!谢鸣端,醒醒!快,赶紧把他叫起来去医院!我给门口打电话,让人帮你们拦车。”
班级内一阵骚动。
谢鸣端叫不醒,可能是已经烧迷糊了,郁绪给他套羽绒服,听他趴在桌上哼哼唧唧。
坐在讲桌边的秦子遥蹦起来:“我也一起去——”
班里太乱了,谁都没听见他这句话。
周围的女生帮郁绪把椅子拉开,郁绪没打算叫醒谢鸣端,他把谢鸣端的胳膊往肩上一搭,弯腰非常轻松的就把这人背了起来。
梁宇琛从前面冲过来,紧张道:“我帮你!”
郁绪问:“你有他家人的联系方式吗?给他家长打电话。”
“行!我马上联系他妈妈!”
化学老师很快打完电话,问他:“你一个人能行吗?”
郁绪冷静道:“能。”
失重感袭来,谢鸣端被折腾了一下,晕的有些想吐,终于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看清郁绪的侧脸,他忍不住低下头,把自己往他身上贴,嗓音低哑:“……我好难受。”
郁绪再不耽搁,背着他往门外走,还不忘轻声安慰:“难受就闭上眼继续睡会儿。”
谢鸣端敛着眼眸,紧紧环着他:“我感觉不到地面,真吓人……”
郁绪侧过脸,刚好能轻触谢鸣端发烫的脸颊,他说:“我背着你呢,安心睡吧。”